北齊時期的綠釉貼塑人物聯珠紋蓋罐,紋樣顯得朴素稚嫩。唐代的絞釉錦地團花“裴家花枕”款如意形枕,紋樣繪製在這一時期蔚為大觀。元青花大罐“鬼谷下山”,曾以2.3億元人民幣創全世界中國工藝品最高拍賣價。明成化鬥彩海象紋天字罐在觀復博物館首次被展出。清康熙的青花耶穌受洗圖盤,描繪了罕見的宗教題材紋樣。宋時期的黑釉龍紋梅瓶,龍紋在那個務實的年代不常見。元青花龍紋罐。充分體現了元龍的特點,細頸小頭,利爪長鬣,頗具殺傷力。
  瓷之色、瓷之紋、瓷之形,作為中華文化精髓之一的瓷器,通過釉色、紋飾、形狀等將極為豐富的身份信息鐫刻於自身。日前馬未都的觀復博物館開展的“瓷之紋——中國古代紋樣瓷器展”,展出了漢代至明清各朝代近200件瓷器。每件瓷器上所繪製的龍紋、植物紋、動物紋、人物紋、山水紋,因蘊藏著深刻的時代環境背景,猶如瓷器的身份證。該展將展至2014年3月底。
  當前收藏熱下,如何收藏瓷器,辨清瓷器真偽,紋飾是不可忽視的辨識途徑。觀復博物館館長馬未都指出,在陶瓷千文萬華的身後,有著一層又一層的社會背景和政治背景,“紋飾這一章節所包含的內容豐富翔實,實際上也是解讀當時社會政治、經濟、文化、科技的最好資料。”
  宋後紋入佳境
  陶瓷上的紋飾很早便出現,在馬未都看來這是先人充滿期冀和自信的內心表達。不過儘管古已有之,但“中國陶瓷的紋飾自宋以後才漸入佳境。”
  事實上,瓷器的紋飾發展經歷了一個漫長的演變過程。馬未都將其分了幾個階段,類似早期彩陶的紋樣多在傳達人類文明童年時的幻想,稚嫩朴素。到了商周乃至漢朝,陶瓷紋飾則放棄畫筆,選擇了利器,刻劃成為主流,模印也加入裝飾手段,此時的陶瓷紋飾理念顯然受高一等級的青銅文化影響。
  到了唐代,南方最不傳統的燒窯地區長沙異軍突起,在瓷器上繪製紋樣一時間蔚為大觀,只是“唐代主要窯口的南越北邢都以素器著稱,長沙窯的情感表達遂淹沒在歷史的長河之中,”馬未都稱,到了宋代,隨著陶瓷美學分野,朝廷崇尚色澤,民間喜好紋樣,富於創造性的中華民族由此時開始真正將陶瓷裝飾導入繪製的軌道。
  而此次展出的自漢代至明清各朝代近200件瓷器,則通過器物本身演說了這段瓷之紋的發展脈絡。它們按紋飾劃分為龍紋、植物紋、動物紋、人物紋、山水紋、文字紋、圖案紋、宗教紋等幾大類。瓷之紋背後也層次豐富地再現了那個時代、那個族群、那個個體的內心。其中不少重器為首次展出,包括距今約1500年的北齊綠釉貼塑人物聯珠紋蓋罐、唐代絞釉錦地團花“裴家花枕”款如意形枕等。
  元青花使瓷紋表達空前繁榮
  2005年7月12日,倫敦佳士得拍出一件元青花大罐“鬼谷下山”,成交價為1568.8萬英鎊,摺合人民幣約2.3億元,成為當時全世界中國工藝品中的最高拍賣價。如今元青花更是被視為瓷器收藏領域最火爆的門類。
  元青花現在的火爆,縱然與國際拍賣市場有關。但追溯歷史,元青花在元代本就是稀罕品。而具體到紋飾發展史來說,馬未都稱元青花使瓷器紋飾的表達空前繁榮。
  元青花題材廣泛,植物紋最為常見。其中花卉首推牡丹;而平面裝飾則喜歡以荷花或蓮池表現。
  馬未都更是指出,元青花在植物紋的細部表現也有獨到之處,類似水草飄如空中絲帶;牡丹葉呈葫蘆形,俗稱葫蘆葉。而在題材上,元青花也開了後世永宣之先河,類似洞石芭蕉,就被後世文人所愛。
  除植物紋外,元青花中的人物紋也極為輝煌,這與當時的元曲發達有很大關係。馬未都稱,南宋及金代後期,元曲已在民間誕生,至元代已非常成熟。元曲本身包括元雜劇和元代散曲兩部分,其豐富的故事在民間廣為流傳。以此為基礎,北方磁州窯與南方景德鎮窯互相呼應,將帶有故事性的人物紋盡情發揮。
  與此同時,元青花為動物紋的表現也提供了廣闊的天地。元青花瓷器中的動物紋各式各樣,龍鳳、麒麟、獅子、綬帶鳥,仙鶴,鴛鴦,孔雀、鱖魚、鯉魚、青魚、螳螂、草蟲……從神化到生活,從天上到地下,飽含了豐富的文化信息。
  明初人物紋消失六十年
  在探究瓷器的過程中,馬未都有不少新發現。如元代瓷器盛行的人物紋,在明初將近60年的時間里消失了,直到宣德年間才再度出現人物紋。這究竟是為什麼?這幾乎是被世人一直忽略的問題。馬未都開始了自己的探尋:為何在朱元璋拿下江山後瓷器上反而沒人物紋了。
  馬未都指出,元朝末年元青花上表現了較多的謀略題材,追韓信、鬼穀子下山、三顧茅廬等,是因為當時的社會政治背景下,急需這樣的智慧。但等朱元璋拿下江山後,則下了政令。類似洪武二年,朝廷就頒佈法令,禁止優人應試,“當時管理輿論很嚴,導致那時都不准演戲。而反映到瓷器燒造上,工藝師們為了避嫌,不畫人物。因為畫人物肯定出事,畫花鳥、畫草則問題不大。”
  此外,馬未都還留意到,宣德朝人物紋的題材有庭園仕女、仙女、嬰戲等,“有趣的是,宣德瓷器上的人物女性多於男性。根據可查的資料表明,在全世界範圍內總共只有3件瓷器畫了男性。”馬未都猜測人物紋對女性題材的青睞,可能是宣德皇帝好色的一個佐證,但也未可知。
  馬未都指出,觀復博物館此次展出的一件清康熙青花盤,是罕見的基督教題材瓷器,畫面繪製的則是《新約·馬太福音》中耶穌受洗的情節,大英博物館藏有同類作品。
  ■ 龍紋案例
  宋龍務實元龍凶猛
  瓷器紋飾中隱藏著諸多社會含義,讀懂中國陶瓷史,也就讀懂中國工藝品史,也就讀懂中華文明史。
  馬未都指出,在陶瓷文明的進程中,龍一直伴隨而生。歷朝歷代的龍都肩負著理想的使命,發出了體現時代個性的聲音。
  最初,新石器時代陶寺文化的龍紋陶盆,到隋唐時期典型的雙龍柄瓷壺,龍紋逐漸豐滿了自己的形象,包含的內容越來越詳實。晚唐五代時期的龍紋有上佳表現,最終在陶瓷紋飾上占有一席之地。
  宋代是一個務實的時代,瓷器上的龍紋數量較少,反映了宋人的慎重。受漢文化影響的遼金,龍紋亦表現得十分具體。元朝的龍似乎又回到唐朝風格,不過與唐龍相比,元龍在其靈動上多了一分凶猛。馬未都稱,元代龍紋形象已形成大致的規律是:細頸小頭,蟒身魚鱗,利爪長鬣,四肢發達,較之宋龍明顯瘦身,態勢強勁凶猛,具有殺傷力,這點與元朝國勢吻合。
  明清時期,龍紋則開始隨著朝代更迭而各具特征。
  洪武之龍角軟無鬣,圓臉貓睛;永樂、宣德之龍形象生猛,四肢強健;龍首飽滿,鬣毛衝天;成化、弘治之龍形象漸趨俊美;正德一朝獨有翼龍形象;嘉靖、萬曆之龍身軀擰動,四肢誇張如舞蹈;崇禎之龍毛髮細弱,老態龍鐘。
  入清後,順治朝一龍三現,半遮半掩;康熙之龍額頭高起,長須短鬣,四肢有力,形象強悍。雍正、乾隆之龍體態肥碩,角光鬣齊,五爪精美,一派盛世景象;嘉慶之後的龍紋日趨溫和,毫無殺傷力。
  本版採寫/新京報記者 李健亞  (原標題:馬未都 瓷紋反射時代信息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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